(日式厕所)一定程度的微暗,彻底的清洁,寂静得只能听到蚊蚋在耳畔嗡嘤,这些都是必要条件。
当时我一直考虑这样一个问题:照明、暖器和厕所,引进文明利器固然无可厚非,但为何不能稍稍尊重和顺应我们生活的习惯和爱好,略加改良呢?
西方人将污垢连根拔除,相反,东方人对此却加以保存,并原样美化之。说一句不服输的话,从因果关系看,我们喜欢那些带有人污垢、油烟、风沙雨尘的东西,甚至于挖空心思爱其色彩与光泽,而且一旦居于这样的建筑和器物之中,便会其妙地感到心平气和,精神安然。
我想我们已经失去的阴翳的世界,至少要在文学的领域唤回来。使文学的殿堂庇檐更深,将过于明亮的空间塞进黑暗,剥去室内无用的装饰。不一定家家如此,哪怕先有一家也行。究竟如何呢?姑且先把电灯熄灭看看吧。
也就是说,在那种黑暗的空间,隔着屏风、帘子和重重帷幕,静悄悄生活于其间,女人所能给子男人的感觉,仅仅是彩衣窸家的一丝微音,香炉上的一缕香烟。即使再进一步,也不过感受一下滑腻的肌肤,抚摸一下如瀑的长发罢了。
女人总是藏于暗夜的深处,昼间不露姿态,只是如幻影一般出现于“梦无绪”的世界。她们像月光一样青白,像虫声一般幽微,像草叶上的露水一样脆弱。总之,她们是黑暗的自然界诞生的一群凄艳的妖魔。往昔,男女作歌互相赠答,常常把爱情比作月亮或露水,这绝非如我们所想象的一种轻率的比喻。想那一夜柔情,香梦初醒,男人踏着庭前草叶归去,晨露瀼瀼,打湿了襟袖。露水,月光,虫鸣,情爱,彼此关系甚为紧密,有时会觉得互为一体。有人攻击古代《源氏物语》等小说中出现的妇女性格千篇一律,没有关于个性的描写。但是,过去的男人既不喜爱女人的个性,也不会动情于女人的容貌美和肉体美。对于他们来说,正像月亮总是同一个月亮一样,“女人”也永远只是同一个“女人”。他们于黑暗之中,听其微息,嗅其衣香,触其鬓发,亲其肌肤……一旦天亮,这些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他们认为,这就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