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摸鱼

打工人的浪漫

陈嘉映曾回忆过过去的生活:他们在内蒙古种地、牧马,和农民摔跤、打架。夜里,在油灯下读托尔斯泰、黑格尔,学俄语、英语、高数。听贝多芬,用竹质毛衣针做唱针,听胶木唱片。那样的生活,让人忍不住感叹:真浪漫。相比当下机械化的生活,那确实是一种浪漫,就如工作中的偷闲之于我们。

有人说摸鱼是逃避、偷懒。这话不全对。摸鱼,更像是对现实的一种轻嘲。当生产力进步,我们仿佛陷入了一种努力的怪圈,仿佛美好的生活只能靠不断用功、拼搏得来。然而,生活其实可以美好得不那么疲惫。暂时离开电脑,和同事插科打诨一会儿;趁领导不注意刷刷手机;开着无聊的线上会议,假装认真点头,实际在看微信读书。这些都是工作中充满戏谑的小反叛。

我们也许难以在风浪中扬帆远航,但在浑水里摸鱼却轻而易举。身边的人总显得疲惫,那疲惫不仅来自工作,还来自情感、家庭、甚至失眠。所以,摸鱼未尝不可。它不仅是偷闲,更是一种幽默反抗,带着几分可爱与浪漫。

提起浪漫,人们会想到艺术、诗人、自由、法国。可对打工人来说,摸鱼就是那一声轻响的共鸣:它轻视生产力的绝对优先,反对将个体变成纯粹的工具。现代化要求我们服从,我们也习惯了服从。许多荒谬的指令,在理性思考下不难看出其中的无效。然而,真正改变现状的,并不是公开反抗。打工人不会举着标语、在公司楼下抗议无效会议、过多加班、不合理要求。因为大多数人承担不起公开反抗的代价。

于是,摸鱼应运而生。当你侵占我的时间,我就降低我的效率;你安排无聊的会议,我就把时间用在别处。摸鱼不是对抗生产力,而是对抗将人异化为机器的逻辑。它不张扬,也不惹眼,但其中蕴含的反抗力量不可小觑。

摸鱼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寻找的一丝缝隙。它不是完全逃避,而是给自己留下一些喘息的空间。摸鱼,是一场微型革命——不是为了推翻体制,而是用温和顽皮的方式提醒自己:工作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也许这就是如今打工人的浪漫主义——不是反抗整个体制,而是在这个庞然大物的缝隙中,偷得一瞬间的自由与自我。正如曾经的浪漫主义在动荡的时代中激发的那些对梦想与自由的追求,今天的摸鱼,也让打工人在繁忙的工作中找到了一处难得的心灵栖息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