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邀》——对话许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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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世界

开篇提到了《The Right Side of History》欧美文明,两个泉源,一个犹太的上帝,一个希腊的求知,这两个合在一起开启了基督教的世界。雅利安人、印欧民族的军事民主制度组成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精神。「但是,现在神死亡了,神被扬弃了,本来结合大家一起做的宗教信仰、族群的聚合,都因都市化的关系在散开。」少数寡头政治在西方世界兴起,信仰、求知、民主逐渐萎缩。

全球性的问题:人找不着目的,找不着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每个人彼此影响,但是难得有人自己想,听到的讯息很多,不一定知道怎么拣选。

中国世界

中国世界以人为头,没有上帝,天心是人心。盘古就是人,左眼太阳,右眼月亮,头顶是青天,脚底是大地,身上的血脉是河流,骨骼是森林,这个盘古就是象征,是天地人三才,人为贵。没有人的眼光,没有人的知识,没有人的情感,没有人的智慧,就没有天地。

缺陷是复杂的关系导致的强弱差别——中国人讲伦理,讲人跟人的关系,社会关系,各种亲疏关系,各种尊卑关系,上下关系,这个就构成了一个优势跟弱势之间的差别。「这种想法深入人心,使得我们没有办法解放自己,也绑住了我们自动自发的精神。

五四运动的不足之处——「太匆忙」了,「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赛先生并非万能,德先生也并非没有弊病,导致本应该是文化启蒙的事情变成了教条主义。

人要心之自由,胸襟开放,以人为鉴,要有一个远见,能超越你的未见。

但是今天的教育,不能教育出这种人来了。今天的教育,教育的是凡人,过日子的人,今天的文化是一个打扮出来的文化,是舞台式的文化,是个导演导出来的文化,而今天日子过得太舒服,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找归宿

如何解决——人要找归宿,要找理想境界。

《水浒传》「理想」的破灭;《三国演义》「义气」的破灭;《西游记》「意马心猿」心(孙悟空)在导路,马(白龙马)只载人,「欲望」(猪八戒)的破灭。所有的追寻(理想、义气、欲望)到了最后是虚空。

我的历史观,个人的地位最小,最短的是人,比人稍微长一点的是政治,比政治稍微长一点的是经济,比经济稍微长一点的是社会,时段最长的是文化,更长的是自然。

「中国有二十四个节气,我们过日子总是注意到人跟自然的变化同步进行。」「中国人注重的就是这个气,这个气是天地之间的正气。」「一个人拿宇宙的变化、人事兴废,统统融合在人的情感里面,这种情绪这种气派,就是我讲的人找归宿的问题,我是宇宙之间那个人,我不自尊谁能尊敬我?」

美国工业化的起飞——融合的力量。「没有很富有的人,富人没有占有那么多的财富,社区完整没有碎裂,生活的距离差距不远,每个人有尊严有自信,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和谐。」现在却阶级固化,完全失衡。

知识分子

我们现在的知识分子,是cyber知识分子(网络知识分子),是检索机器,不是思考者。 今天的大学教育令人失望,美国大学教育也是,最大缺陷,零碎。

当今社会信息十分丰富,「一个人可以从最起码的阅读能力,思考训练底子上自己摸索出道路来。」

我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残缺,不去争,不去抢,往里走,安顿自己。只有失望的人,只有无可奈何之人,他会想想我过日子,为什么过?看东西要看它本身的意义,不是浮面;想东西要想彻底,不是飘过去,这是难得有的机缘。

许老最后说的话也十分感人:

我愿意跟你作讨论谈话,就是希望借助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中,只要有两三个人,听到他耳朵里边去,听到他心里面去,我也满足了,你也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