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果戈里
果戈里的语言犀利又有趣,对于很多场景和人物的描写却十分细致生动。乞乞科夫是一个心怀诡计、行事小心翼翼的反面形象。他总是想用不光彩不正当的手段满足自己的欲望、实现自己的目的,并且能言善辩甚至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看的过程中总是忍不住想要把乞乞科夫从书中拉出来打上两拳才算解气,足见果戈里对这一形象的成功刻画。
这本书中出现了很多经典的俄罗斯地主形象,也带读者见识到了当时更加真实生动的俄罗斯世界。我们不齿很多地主人物的行为,却又或多或少做过类似的事情。我们会撒谎、虚伪、甚至对弱者冷漠,我们心中也都有着一个乞乞科夫。伏尔泰说「History never repeats, men always do.」好的作品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历久弥新,也是源于对人性准确而深刻的洞察。
讽刺作品讽刺的不是历史而是人性。值得我们反思的是,在我们取笑小丑时,是让我们成为了更好的自己,还是和成为小丑更近一步?保持谦虚,保持思考,保持警惕,警惕我们自己心中的小丑。
原文
利欲——这是所有一切罪恶的根源;正是利欲生出了上流人士所说的不干不净的事儿来。
由此可见,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奇怪现象:他可以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显得聪明贤达,具有远见卓识,不过那只是当事情涉及别人,而不涉及他本身的时侯。
可是,不管男人们如何戒备,如何抵制,男党里却始终没有一点女党里的那种条理性。不知怎么的他们那里的一切都毫无性灵可言;切都挺粗糙,不像样,不中用,不协调,不高明,脑子里全是一团浆,思想是混混沌沌的,缠夹不清的,乱七八糟的总之一句话,在一切方面都暴露出男人空虚贫乏的本性,一种粗鲁的、笨拙的、既不善于理家又没有内心信念的本性,一种缺乏信仰的、疏懒的、充满着没完没了的怀疑和无穷无竭的恐惧的本性。
个作家如果能够避开一些枯燥乏味的、惹人厌恶的、真实面目寒碜得令人吃惊的性格,而去接近一些显示人的崇高品德的性格,如果他能够从每天层出不穷的形象的巨大漩涡中挑选出一些为数不多的例外,如果他一次都不曾变换他的七弦琴的高雅音调,不曾从高处降临到他的贫穷、卑微的同胞中间去,不曾接触过尘世,而始终整个儿沉浸在那些超凡脱俗的高贵形象之中,那么,他是幸福的。尤其令人羡慕的是他的好运气:他写起这些高贵形象来得心应手,一挥而就;同时他又声誉卓著,名扬天下。他用一层令人陶醉的烟云迷雾挡住了人们的眼睛;他隐蔽了生活中的愁苦,只向他们展示美好的人品,神妙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所有的人都向他鼓掌喝彩,尾随着他,跟在他的庄严巍峨的车辇后面狂奔。人们称他为人类的伟大诗人,说他高高凌驾于世间切其他的天才之上,如同大鹏凌驾于一切能够振翼高飞的禽鸟之上一样。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一颗颗年轻的热情的心就会发生一阵战栗,双双眼睛就会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在力量上是没有人可以和他匹敌的—他就是神明!可是,一个作家如果敢于把每日在我们眼前发生的一切,把冷漠的眼睛所见不到的一切,把可怕的、惊心动魄的、湮埋着我们生活的琐事的泥淖,把遍布在我们的土地上,遍布在有时是辛酸而又乏味的人生道路上的冰冷的、平庸的性格的全部深度,统统揭示出来,并且用一把毫不容情的刻刀的锐利刀锋着力把它们鲜明突出地刻画出来,让它们呈现在大众的眼前,那么,他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他的命运便是另外一种样子的啦!他既听不到民众的掌声,也看不到感激的眼泪和被他震动的心灵的一致的兴奋;不会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为他神魂颠倒,迷恋到忘我的地步,迎面向他飞扑过来;他也绝不可能在他自己发出的甜美音响的怀抱中自我陶醉;最后,他必然逃脱不了当代法庭—一虚伪而又冷酷的法庭—的审判,他所孕育的创作将被诬称为卑微的、低贱的东西,他将在一批亵渎人类的作家的行列中得到一个含垢忍辱的地位,他所描绘的人物的品格将被强加在他本人身上,他的心灵,他的良知,他的天才的神圣火焰,从此将被褫夺。因为当代的法庭不承认,反射阳光的玻璃和显示肉眼见不到的微生物的动态的玻璃是同样的珍贵奇异;因为当代的法庭不承认,为了使一幅取材自卑贱生活的画面焕发光彩,把它升华为艺术的珍品,必须拥有极大的心灵感受的深度;因为当代的法庭不承认,高尚的、激奋的笑是能够和高尚的抒情并列而毫无愧色的,也不承认在这种笑和江湖小丑的忸怩作态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当代的法庭是不承认所有这一切的,相反还会把这切化为戟指辱骂这个不被承认的作家的理由;没有共鸣,没有知音没有同情,作家将像一个无家可归的行人一样,孤零零地在路上踯躅。他的处境是艰辛、严酷的,他将痛苦地尝味着自己的孤独。
而深深植根于俄罗斯民间的语言,往往是鞭辟入里、一针见皿时;住罗斯民间,既没有德意志的血统,也没有芬兰的血统,或者任何其他种族的血统,而全是一些土生土长、无师自通的天才,有的是俄罗斯的灵巧、敏捷的才思,他们妙语如珠,脱口而出,他们不用像母鸡孵蛋那样旷日持久地去推敲琢磨,而是一下子便想出一个词儿来把你刻画得入木三分,就像给你一张得用上辈子的身份证一样,并且以后不必再作什么补充,说明你的鼻子是怎样的,嘴巴又是怎样的——你已经从头到脚被一笔勾画得惟妙惟肖啦!
恰如在神圣的、虔敬的俄罗斯,散布着数不清的带有圆穹顶、十字架的教堂和修道院一样,在大地上有数不清的集群聚居、形形色色、闯荡求生的种族、氏族和民族。每一种民族都蕴含着一股力量的源泉,充满着心灵的创造力,鲜明的特性和上帝赐予的其他种种的禀赋,因此他们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不论表达什么事物,在用词里他们就可以反映出自己的独特个性的一部分。不列颠人的语言流露出一种对世俗人情的真知灼见;法兰西人的语言往往风靡一时,有如一个轻浮的美少年在你的眼前忽闪一亮,便一阵风似的消逝不见了;德意志人则别出心裁地创造了一种自成一格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的聪明睿智而又有点晦涩的语言;可是,世上没有一种语言可以跟精确生动的俄罗斯口头语言媲美,像它那样泼辣、敏捷,那样迸发自心灵的深处,那样令人感觉到里面血液在沸腾,生命在颤动
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嗜爱之物:一个人嗜爱猎犬;另外一个人认为自己是音乐的狂热爱好者,十分善于领会音乐中一切深刻精妙之处;第三个人是饕餮大家;第四个人喜欢扮演哪怕是比命中注定他扮演的角色略高筹的那种角色;第五个人抱有更加偏狭的愿望,做梦也想到仿佛自己跟位御前侍从武官一起散步溜达,以便向他的朋友、熟人,甚至不认识的人炫耀一番;第六个人天生有这样的一只手,会熬不住地想在一张红方块爱司或者小二子上面押上赌注;而第七个人的手,则不论到哪里总一个劲儿地想整顿一下秩序,尤其爱找到驿站长或者马车夫们的脸面上去,——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种特性,可是玛尼洛夫却什么都没有。